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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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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8 13: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第三年居委会忽然对我们放松了,说是目前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阶级斗争这根弦不能放松。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抓革命、促生产,调整、改革、整顿、提高,邓小平复出了。

这期间,我每天早上两点钟起身,去帮人家挑井水,一桶一桶打上来,一担一担挑给人家,一般挑二十担天才麻麻亮,四分钱一担啊,那是个巨大的收入。但,我还很小,结果,肩膀挑肿了,手上全是泡。记得有一天我连续挑了八十多担,到晚上回家时,一只脚进了门,另一只脚就没能跨进去,只记得喉咙口发甜,吐了一滩血,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我看到了父亲从不流泪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春天,我们去捡荒货、纺棉花、学木匠制作鼓风机,夏天,我们下河捕鱼、挖河蚌、搪蚬子,秋天,我们觅番芋、上树捉鸟、学瓦匠、砌蜂球炉子、做小工,冬天,我们筛黄沙、运砖瓦、扛水泥、挖电线杆……几乎当时我能干的和不能干的我全干过。

冬天捕鱼最有意思。天,很冷很冷。冰,没有三尺,足够五寸。太阳刚出来,我赤着脚,穿条单裤,披件破袄,提只木桶,拎根搪网,腰插铁锤,敲开边冰三尺宽,稍候几分钟,让水中鱼游近这空间,因为这空间温暖。我悄悄地让搪网从这温暖处贴着河床下水,慢慢地伸向河心,快速地收回。哇,鱼虾半网!稍待,再来,如此往复,不一小时,大半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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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8 15: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五、三年的插队

1975年10月25我被“光荣”地“批准”了自己“自愿”的“请求”,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到“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去了。

私下里我们都知道,由于万能的伟大领袖治国时出了点小毛病,瞧不起会治国、能治国的经济学家、科学家,把他们统统打倒,“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忘记了革命战争年代对全世界许下的诺言,不辞劳苦,亲自治国,把原本就一穷二白的祖国治成了极端的一穷二白,遇到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困难:千千万万大学、高中、初中毕业生无法就业!于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超天才”发明了史无前例的人类大迁徙运动------插队!就这样,我荣幸地成了其中的一员,给我本就笑话百出的人生增加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这些私下里都知道的事是谁也不能说出口的,大家全都在你防我、我防你中艰难地生活着,一旦有谁胆子忽然大了,说出了这想法,那他就立刻危险了,告密者为了自己的一点点私利,即使是亲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刺探告密,甚至无中生有,何况说出来乎!

插队第一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生产队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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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8 20:04: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人,在人间的人,总会有个地方可去;鬼,在阴间的鬼,总会到阎王那儿报到;佛,在上界的佛,总会到佛祖那儿听经;神,在世间的神,总会到上帝那儿得救。可是,我,在那时间,在那个时间段,竟然成了一个谁也不接受的不知是人是鬼是佛是神的什么东东,我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浮游生物,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动。

那种无所适从的奇妙感觉,如今想起来可能没多少人经历过。也算是奇迹吧,反正中华民族数千年来就是奇迹多,也不在乎多我一个奇迹。伟大领袖不是说过“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的话么,没什么稀奇的。

后来,花六十元请了六桌客,大队的支书、大队长、大队会计、大队队委、大队帮闲、生产队的队长、会计、记工员、队委、人爪子、高级社员……凡是有头有脸的,全部到位,十元一桌啊!那时的十元酒席,绝对不亚于现在的千元酒席。

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一个小伙子就这样没个工作吧?插队也是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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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2]偶尔看看I

发表于 2008-11-28 20:3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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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8 21:5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我插队的地方,是黄桥本镇八个大队之一的叫“红星大队”的蔬菜大队,小队叫“幸福生产队”。因为我外祖母在这队上,上级有就地转农的新政策,所以,我在千万遍的“感谢”下,没到边疆或者偏远山区去,还真得“感谢感谢”!

第一天出工,我就做了点简单的零活。因为我家突然有了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高干亲戚”复出的关照,所以,第二天队长就宣布,让我到一块叫“和尚港”的远离本队的土地上去看田,那是一块安静的土地,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是,我却接到了八竿子“高干亲戚”的来信,指示我“不能去享受,你必须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才有希望早日上调!或者三年后,我让你当兵去!”这封信太厉害太权威了,全家都无条件同意了。于是,我放弃了去看田的“享受”,选择了艰苦的挑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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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0: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晚上,我静静地躺在四只脚全用砖块支撑着的木板床上,烙在床板上的“知青”二字似乎扎着我的腰,听着只有一边不怎么漏风的草棚里呼呼的风声,那“手捧红宝书、胸戴大红花”的场面,时时浮现在眼前:奇怪,很多人在痛苦地哭、悲伤地哭,而我竟然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流泪,有的只是麻木、无奈,仿佛一片落叶,正面对大海。

自从初中毕业离开校门,我每天坚持读书,黄桥文化站的几千本藏书我几乎看了个遍,那可敬的图书管理员田德仁老先生给了我最大限度的帮助,我几乎是什么书都读,只要能找到的。什么类型的文章都写,只要不被别人看到就行

那时候,记得我曾这样写:

插队首日述怀

无奈辞家心不慌
广阔天地人茫茫

回望父母不知向,

手捧宝书欲断肠。

不忍回头亲人处,

世居千年祖地方。

待宰羔羊原罪少,

笑看胸前大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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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0:3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回想白天,我迎着朝霞,起床挑粪下田,百来斤的担子,挑了一整天。太阳落下去时,人,几乎全身散了架。于是,我起身写道:

挑粪小记


月隐日睡人未醒,
稚嫩肩膀摇欲坠。
炼铁孩童怎忍心,
漫寻人性何时归?

挑粪二十多天后,人终于倒下,累坏了。老队长就坚持安排我去看田,这个可敬的老人,至今还健康地活着!愿上帝保佑善良的人!

第一次看田,我在更棚里这样写道:

看田所见

银光满地泛绿浪,
渠道满池泪满塘。
蔬菜大棚织绿毯,
万虫低鸣谈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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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21: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看过田的人都知道,下半夜是最难熬的。

我看的那块田是块西瓜田,白天几乎没人到,反而下半夜有人常从田边经过。

为了弄清下半夜路过的是什么人,在一个下半夜,我把雨衣铺在田边的一座坟上,人躺在雨衣上,一边仰望星空,一边吃着西瓜,记不得在想些什么。大约在天亮前三点钟的晨光,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忽然,从北边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不知名的小调哼出的低低的歌声,听得出那是个中年男人,而且这声音不熟悉。

我立刻集中注意力,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这人轻快地越过我,到了我的南边。我看到他站在田边小便,接着蹲下身,摘了一个西瓜,我听见西瓜开裂的声音。哦,原来是个吃瓜的过路人。

一般来说,看田人对过路人吃只西瓜并不计较,因此,我也就一动不动,随他去。

谁知此人却解下上衣,快速摘了好几个西瓜,用上衣一包就走。我可生气了,吃就吃吧,还捎带一包,这就是偷了。于是,我坐起身问道:“谁呀?还偷啊!”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半夜三更的,面前的坟上会突然坐起个人,而且还在和他说话。他吓傻了,大叫一声,丢下西瓜和上衣,没命地向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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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22:0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我一想,不对,偷点西瓜是小事,把人吓坏了是大事。于是,我就拾起他的上衣,追了上去,目的是告诉他,是我,看田的,别害怕,不是鬼。

我是练过武的,他虽然没命地逃,但没逃多远,在一条河边捕蟹的“过河墩”那儿,就被我追上了。

过河墩上的渔民听见喊叫的声音,急忙从墩(捕蟹的草棚)里出来,几把特亮的大电筒强光照射过来,我看到那偷西瓜的躺在地上,面无人色。我赶紧上前抱住他,用力卡住他的人中,一个渔民过来给他灌了点酒,他,慢慢地醒了过来。

一个渔民大叫起来,这不是癞三他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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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0 12: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原来是个一直在外“晃荡”的渔民,这些时无法再在外混了,最近才回来的,所以,虽然这些渔民就住在我们队的河边,但我却不认识他。渔民们一再求情,让放了他,于是,我就没汇报,在当时,这也是“犯错误”的。

我离开过河墩,站在月光下,听闻蛙声,有所思:

瓜田蛙声传四方,
过河墩上河蟹忙。
百姓饥寒何时决,
小偷小摸真荒唐!

看了半年的田,因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表现出色,我从众多知青中被“选拔”出来,“荣幸”地被提拔做了队干部,负责全队的工分记载工作,又因为我好读书,平时爱写点东东,于是,队上的社员学习以及“文字”工作也有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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