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桥记忆中的号子声（2）

吴建权 · 发表于 2008-9-27 13:39:38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黄桥的网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黄桥在线。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x

六十年代初，黄桥作为防止蒋家王朝反攻大陆的第二道防线，同时也是苏北地区最大的农村集镇，属于国防重点建设的部分，大型工程不少，其中在黄桥东部地区就建有一座在当时属于“巨大”的变电所，为保证战时能充分供电，特地从扬州运来了一台六十吨的在当时属于超大型的变压器。运输如此巨大的金属块子是十分困难的，陆路根本不行，只能船运。船运到黄桥码头，那码头距离变电所有几公里远，要把如此巨大的金属块子从船上弄上岸边，再把它运到变电所，就是黄桥搬运站工人们的事了。

要是在现在，即使是运输如此巨大的金属块子也是一点事也不费，只需要一、两个工人即可，那巨无霸般的吊杆一下就能吊起，再稳稳地放在一辆同样是巨无霸般的平板汽车上，一会儿就能运到目的地，几分钟就能安放好。可那时不象现在，那时几乎完全靠人工运输。

负责指挥运输的白人洋鬼子，看到码头上的设备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劲地摇头：“no!no!”，大家议论纷纷，束手无策，黄桥搬运站站长也是一筹莫展，除了摇头叹气就是看着我父亲。

我父亲是搬运工人之一，也是出了名的“智多星”。我还没到上学的年龄，有幸被父亲带到如此壮观的搬运场地，至今想起来都感到是一种骄傲。

“老吴，你也没有办法吗？”站长问。
“没有，除非……”
“说嘛，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站长很急的样子。
我拉着父亲的手，小声道：“韩信，人海战术？”
“小孩子家懂什么？乱说！”父亲低下头朝我眨眨眼轻声说。现在回想起这目光，才知道这是典型的中国农民的“狡猾”的目光，是一种不愿过早出头露面的中庸之道，即所谓害怕“出头的椽子先烂”的为人之道。

站长掏出几块糖，来到我身边，蹲下身：“小鬼，来，吃糖。”我看了看父亲，父亲点点头，我接过糖。站长拉着我的一只手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我再次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的目光还是那么狡猾，于是我低下头：“没说什么”，站长失望地放开了我的手。他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悄悄地递给我父亲：“老吴，怎么办呢？”

父亲接过香烟，迅速地放进口袋，却掏出旱烟袋，装上烟丝，慢条斯理的抽起来：“目前只有三十人，人嫌少。六十吨，就是十二万斤，一人一百斤，要一千二百人。如果用枕木二十根轮铺，无缝钢管八十根滚动安放于枕木上，缆绳二十根，钢钎二十根，那么，每人就可拉动一千斤，需一百二十人。再用地桩十根，十根缆绳人力拉，十根缆绳拉地桩，那么，每人可拉动二千斤，至少要六十人。再加之撬钢钎的、换枕木和钢管的四十人，再少不能少于一百人。”

站长一听恍然大悟，立即下令征调了一百三十个工人来。接着工地上就出现了非常壮观的搬运场面。

葫芦架把变压器拉起身，放到无缝钢管上，钢管下放着巨大的方形枕木，二十人十根钢钎紧紧地撬着变压器的后面，二十人抱着枕木和钢管时刻准备替换，二十人十根缆绳套着十根地桩牢牢地拉着，一百人十根缆绳全部放在肩上。那负责指挥运输的白人洋鬼子，疑惑地睁着蓝得恐怖的眼珠，他旁边的翻译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不时地用雪白的手绢擦着汗。我父亲和站长站在一块高坡上，站长吹响了口哨，只听见父亲大叫：

“预备，拉！”一百六十人一齐发出了雄浑的“嗨哟！”声。使我这六七岁的小男孩吓了一跳。“同志们啊！”“嗨哟！”
“用力拉呀！”“嗨哟！”
“加把油啊！”“嗨哟！”
“要上岸了！”“嗨哟！”
“放钢管呀！”“嗨哟！”
“换枕木呀！”“嗨哟！”
“撬紧点啊！”“嗨哟！”
“紧地桩啊！”“嗨哟！”
“葫芦架呀！”“嗨哟！”
“上了岸啊！”“嗨哟！”
“休息下啊！”“嗨哟！”

看着变压器上了岸，白人洋鬼子赶紧过来拉着中方指挥我父亲的手：“OK!OK!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中国人，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吴建权2008-9-27 1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