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拾草]我的三个兵

问道 · 发表于 2009-5-3 11: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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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老兵油子
七五年部队开始有了转业，我们二连的连长正是第一批要走的。暂时没有人选提拔，上级让我下连去代理。其时老连长要走，指导员只有一个副的，连里的兵士们有点没人管而开始散漫起来。我去了他们又是有点惧怕（我一直管作训，去连队的时间多，在训练课中我是以严格出名的）又有人想给我出点小难题逗我。
我到了以后那里正好在进行第二实弹射击训练，有个超期服役的老兵很油，是他们一批老乡的头头。训练时老把枪搁着，自己在那儿低头养神。我看了只跟他说了一句话：你如果到时打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到了实弹射击的时候老兵油子脱了好几个靶，我问他怎么啦，他说枪有问题、没校好。我一把把枪取了过来，装上五发子弹，站立着望靶子连扣五下，对他说：去，把靶子拔来。他一路小跑着扛回了靶子，看着九环以内的五个弹孔，他红着脸说是我没练好，下次一定改。
从此以后他和他们这一批老乡，反和我结下了不解的友情，有时他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要跑来找我出主意。

               二、怕鬼的兵和我的“无神论”
有一个七三年的兵从来就怕鬼，说小时候放羊看到过：有一个红袍的和一个黑袍的，在太阳刚刚下山时站在一棵大树下抛火球。当时他吓得羊也不管了独自一人逃回了家。来部队后，只要是轮到要爬两华里山坡去那个山上站夜岗，他就开始泡病号。我知道了他“生病”的原故后，一边继续给他开病号饭，一边就和他讨论“鬼”的问题。
我问他是有“鬼” 好还是没“鬼”好，他说当然没“鬼”好。我说不对，是有“鬼”比没“鬼”要好得多。他楞住了直直地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就在说你是无神论者，怎么说有“鬼”好。
我看我的话题引起了他的兴趣，一改以前拒人千里的态度。趁势就顺着话题给他说开了。我说：
如果有鬼，那我们死后都可以做一个鬼。当我们的灵魂脱离了躯壳而在世间飞扬，那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吗？对，你说怕入地狱。但是，我以为，我们都这样年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时间也不长，不可能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而去地狱的，没有理由啊！大不了闫王又让你去重投人生，不是又有了一个更年轻的你了。呵呵~~你说怕恶鬼。对啦，我也听说过有这样的恶鬼，因他的罪恶不得宽恕而必需找个替身才能再生。这更不用怕了，它把你变成了人人害怕的恶鬼，你不是大大地威风啦，如果你不想做，还可以找到它再把它变回去。这时候，大约该是它怕你喽。所以我说，鬼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没有鬼”！世上没了鬼，我们死了也做不了鬼，死了就死了，什么也没了，这才可怕。没有鬼、真可惜。
他被我说得笑了起来，“病”也就好了。
后来我陪了他几次岗，有时在山坡上我故意大声唤鬼，也许那些鬼怕了我的缘故，一个也不肯亮相。他也不再怕鬼了。

                  三、回族兄弟
这一年连里来了一批新兵，其中有一个是回族兄弟。这下可好，凡开饭，都要给他开小灶。炊事班有时感到麻烦，我就自己动手给他做。大伙吃肉就给他弄份烩羊肉、炒鸡块；连里做包子就给他弄韭菜鸡蛋饼（有点象东北的盒子）；逢年过节大伙儿自己动手包饺子，我就和他一起用鸡蛋皮拉丝（有时搞不到牛羊肉）拌上其它配料，包出来一种叫不上名的新式饺子。
由于水土不服他生了皮炎，在附近的医院看不好。上面让我陪他去省军区医院皮肤科诊治。一路上倒也无话，反正我陪着他过了一把完全的回族生活就是了。回来时快到部队了，不知是任务差不多已将完成，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小饭店点菜时我点了一个双元汤。等那汤送来还没摆上桌子，我突然想起双元汤不是鱼元和肉元么？急中生智，我马上叫他去打饭，自己却趁这一会儿功夫，把汤里的十几个肉元全用汤匙塞进了嘴里。等他把饭打回来，这汤里就只剩了鱼元啦。俩人没说话，把这一顿饭静静地吃完。过后他也一直没跟我讲起过吃出了汤里有它味的话。直到今天，想起这事，我还要在心里嘀咕，他究竟吃出其它的味道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