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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寻找在毗卢市飞翔的儿子》(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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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1 17:07:54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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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两千零七年六月一十二日,桑木桥村村民吴光三在家做了个挺蹊跷的梦,他在梦中看到自己在毗芦市打工的儿子吴世发,头发像鸟的羽毛一样弄得五颜六色的,背后还插着两只怪里怪气的翅膀在飞,边扑楞边扯着几乎变了调的嗓门儿歇斯底里地号叫道: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哦……”
吴光三在一旁看得正有趣,忽地想起这小子打哪儿长出这么一对怪物翅膀了,而且还要……飞得更高……哦?!这不成妖精了么?心里一急,便伸出老胳膊想上前扶儿子一把,不料人没够着,自家反而被闪了个趔趄,一下子醒了。
醒来后吴光三就觉察自己的膀子有些胀痛,开始几天还不怎么当回事,不料情况越拖越严重,到最后竟然连筷子也举不起来了。吴光三在村里好歹也还算得上半个阴阳先生,现在看出问题不妙了,忙偷着在家摆了一卦;然而卦象竟很不明朗——
象曰:丁卯
坤下乾上

谶曰:飞者不飞,走者不走,
振羽高冈,乃克有后。
吴光三心里咯噔了一下,便对女人说:“不行哎,我得上毗芦市去找找儿子,再不找我怕狗日的真的要飞走了!”吴光三的老婆有点二五,她非但一点也不晓得着急,居然还有心思在一旁弄了两句让人牙疼的话来:“儿子怎么啦,他在城里好好儿的……就你那半吊子本事,还好意思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真是吃了饭没得变屎哦……”吴光三腾地一下子火就蹿上来了,“没得命噢,我这都火上堂屋了,你这鬼……鬼马马(娘们)还……还在那儿鸡巴嗦的,作……作打了!”吴光三有点小结巴,平日里还不怎么明显,一着急就犯。
吴光三虚度了五十几载光阴,只是有限地搭乘生产队的手扶拖拉机进过几趟县城,另外步行跟骑脚踏车也分别去过回把回;不过他这次专门坐的是包线中巴车,他打心底里希望把这次进城找儿子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搞得正儿八经点,所以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胡而混和草鸡毛了。儿子吴世发在家时是个二流子,经常跟村里的一个麻子寡妇鬼混,为此父子俩关系也不睦,一度还差点动起手来。正月一过吴世发随邻村几个木瓦匠去了毗芦市,起初还象征性地给家里寄一点钱,到后来干脆连信也没了,听人回来传他在那被一个大他二十多岁的富婆看中,让人家当作鸟儿锁进了金丝笼子里;也有人说他在工地上偷东西被警察抓走了;还有人看到他跟在一帮人后面跑传销发大财去了……这些话吴光三统统都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但相信不相信的也由不得他了,现实情况是目前他手头上只有儿子的一个旧信封,上面的地址是“毗芦市环宇建筑有限公司”,老婆很担心他找不到人;吴光三想,笑话事,不信他还真长翅膀了,能飞到哪儿去啊……飞禽走兽失了一个,还三鸣而寻,四鸣而别呢……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个人咧,大不了老子踏遍毗芦市,他就是钻到地缝里,也要把个小狗日的给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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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下了车,马上有个女的上前拉拉吴光三的胳膊,搭讪道:“大大,你老这大袋小包的是要去哪块呢?”吴光三来之前听人讲县城车站周围小姐挺多的,一个个丰乳肥臀,烫的不是黄头发就是红头发,常常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一拉就跑,跑去做那不要脸的事……吴光三见这女的虽然也烫了头黄毛,奶子屁股的也不小,但模样还规矩,人也老实,看架势倒不像是做那事的,这才放下心来,从身边掏出那个皱巴巴的信封,叹息道:“唉,我上毗芦市找儿子来,狗日的长出翅膀要飞了。”见女人不明白,眼睛一个劲地白翻,又摆摆手道:“不……不谈这话……不谈这话,说起来丢人现眼呢!”女人忙知心地拉着他的胳膊紧摇两下,附和道:“是呀,现在这些小的哟,哪个懂得做老人的心哦。”又说:“大大,你反正也要坐车,不如就坐我们的小面包吧,保证又快又省钱!”
女人一边说,一边顺手就接过吴光三手上的行李,话是开山虎,心是渡水船,不知怎的,吴光三对这女人颇生好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心想阿弥陀佛,真是遇上好心人了!吴光三随那女的左拐右拐来到车站外一个小巷口,那儿停了辆“昌河”面包车,车上已挤了三五个人,见那女的跑过来,纷纷嚷道:“老板娘,开不开车?再不开我们可都下去了!”女人笑道:“不着急,就开就开,马上开!”
车子上路不久,那女人便热心地取出面包和矿泉水来分发给大家,笑嘻嘻地说是免费的。车上的人看样子都是一帮出门打工的,这阵子见女人殷勤,有人便登鼻子上脸地跟女人开起了玩笑,佯说不喝水,哪个喝水,要喝就喝奶;不料那女人也不脸短,张口就来,乒乒乓乓,荤素齐上,半真半假地跟他们嬉闹在一起。吴光三老实,没敢动那面包,也不喝水,女人见状凑了过来,调笑道:“大大,看不出你老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也想喝奶么……”有人朝吴光三挤挤眼,起哄道:
“嗷,老头,老板娘送上门你就吃,反正也是不吃白不吃!”还有人说得更露骨,“喂,老头,你胃口不小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有那牙口啃嫩草吗?”
吴光三的脸陡然间就血泼似的红了,虽然才五十多岁,但在农村来说他已属于老人家了,跟老婆差不多也有几个月没那事了,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现在他见女人弯着腰掬着屁股停在自己座位面前,一条深深的乳沟从紧身衫子里咕咕涌涌的直逼过来,顿时只觉得心神激荡,血脉贲张,慌慌张张地扳过水瓶子,“咕咚咕咚”紧喝几口,一时也不知灌下了多少,恍惚间只觉得那女人的胸脯真的正往自己眼前挤了过来,口里忙道:“不……不……”接着头一晕,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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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08: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吴光三醒过来时,只听曹大嘴巴在发狠:“操,光天化日下呢,难道就没王法了吗?!”又说:“老子可不想呆在这死人地方,还有大事等着老子呢……”
吴光三才知道自己跟车上的五六个人已被那女人一古脑儿卖到了一家砖窑场。跟吴光三同处一室的(准确点讲不能称作一室,叫一窝才更恰当)有这个大嘴巴姓曹的,还有一个个子细细的后生小杨,吴光三记得在车上时也数这姓曹的大嘴巴闹得最凶,他甚至已把自己的爪子伸向了老板娘高耸的胸部……
窝棚里有个人一直在向外入神地看着什么,见曹大嘴巴吵吵得热闹,回过头来冷笑道:“省点精神力气吧,老大,要走得掉的话别人早走光了,还轮得着你来发这缺盐少油的狠屁!”那人四十多岁,面皮发黄,吴光三记得相术上管这叫黄金印,命主富贵的,隋唐好汉之一的秦琼秦叔宝就是此相,怎么这等人物竟也沦落到这儿啦?!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秦叔宝也有落难卖黄骠马的时候呢,不是有那句话,虎落平阳遭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嘛。
大曹话被打断,心有不甘,刚要反驳,陡见那人面冷似霜,目光如电,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肃杀之相,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一时竟把要讲的那半截话愣生生地咽了下去。
窝棚里另外还有几个人,粗皮糙脸,一时半会也看不出多大年龄,并不理会旁人如何,仍埋头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这时外边有人吼道:“一个个都要挺尸挺到甚时候,太阳多高啦,还不成好出来干活呐?!真他妈的一群猪!猪!”
他们忙随着别人跑出去,外边空场上撂了个好像喂猪用的大食桶,已经有十来个人,蹲在地上,一头埋进碗里“忽啦忽啦”地灌着薄粥。周围站了三四个看守模样的人,还有四五条大狼狗“咻咻”地在一旁跑来跑去。
吴光三明白他们遭人暗算了,早听说有人贩子将人卖到砖窑场做苦工,开始都当新闻在看,哪知张和尚李和尚,今天轮到我头上了。吴光三悄悄打量了一番,发现同车的那几个人都在,只不过已被有意识地拆散开;再看四周,这砖窑场地方偏僻得很,荒郊野外的,人毛鬼星也看不到半个,一边临近铁路,路基差不多足有六七米高,陡巴陡堑的,另两边有大河环绕,很宽的河,也看不出那水到底有多深,再加上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看守和狼狗,要想从这里逃出去怕是只有长出翅膀飞了。
派活的人见吴光三头发都有点白了,人也长得忠厚,便给他派了个和泥的活儿。饶是如此,一上午弄下来,吴光三的脚上手上都起满了斑斑青紫血泡。原来这和泥看似简单,实则上也是桩极讲究技术的活计:泥没和之前是死泥,死泥做出来的砖瓦气性大,手稍微一捻便炒面一样簌簌直掉屑;泥和熟后就活泛过来了,活泥烧出来的砖头那才叫砖头,四角崭方,那棱儿快得简直能割韭菜,瓦片也溜光滑腻得像姑娘的细腰;和泥要先脱了鞋袜赤脚进去使劲踩,差不多时再上手摔打,得成千上百遍地将那堆料子反复地揉来弄去。监工的见吴光三老实巴交,活又做得地道,不禁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相比较而言,大曹那边吃的苦头就不少。大曹这人不坏,缺点是嘴巴大,讲出来的话不是没头就是去尾,要不就是嗖嗖直冒凉气。监工的见他妖声怪气的,很不待见,便故意安排他去脱坯。脱坯算是重活了,讲究是出大力流大汗的,饶是曹大嘴巴那么大的一坨,做出来的泥坯却不能成形,干了没多会儿,就一头瘫在地上直喘,口里骂骂咧咧道:“我操!”
监工的不乐意了,上来就是两脚,“喂,骂什么呢?”
曹大嘴巴牛眼一瞪:“怎么啦,我又没操你,我操这死泥坯关你鸟事啊?!”
监工的见他还嘴硬,上去又是两脚,“他妈的,操谁也不行!”
大曹怒了,本想还手,却见两只牛犊一样的狼狗在一旁张着血盆大口,一时只觉头皮发麻,手酥脚软的,这下更不行了,越不行越踹,越踹越不行,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最后已成了一条死狗,瘫在地上拖着哭腔道:“我操,我操我自个儿也不成吗,我操我自个儿还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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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忽忽过了半个来月,监工的见吴光三老实巴交,干活又不卖奸,便说,伙房里做饭的老鲁得了肝炎,老板怕他传染,已把他打发了,这样光剩了个打杂的小勺子也应付不过来,看你既然泥和得好,和面笃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这样,吴光三在窑场和了半个月的泥,屁股一挪又到伙房里和上了面,当起了厨子。这期间窑场陆续又有人被送进来,伙房一时人手紧缺,于是黄金印老林也进了伙房。
关于黄金印老林这个人,吴光三对他总有种摸不透的感觉。那次他自称姓林,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吴光三下意识地脱口道:“不对不对,你应该姓秦的!”
黄金印眉毛一竖,脸上倏地闪过一丝慌乱,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反问道:“哦,你说说,凭什么我就应该姓秦呢?!”
吴光三顿时语塞,这才觉出自己的孟浪,居然把他跟隋唐好汉秦琼秦叔宝混到一家去了,真是麻田里扯到菜田里了,荒唐荒唐。忙尴尬地咳了几声,转过了话题;但事后他总有个感觉,这黄金印为人心机深沉,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看样子绝非等闲之辈,肯定大有来头……
吴光三正一个人瞎琢磨,曹大嘴巴也鬼鬼祟祟地来找吴光三,道:“哎,老吴,你发没发现,跟我们同来的小杨那小子可能是个雌儿,要不然怎么嘴巴上光光的,一根毛也没得,喉结也看不出,操,跟咱们玩什么把戏呢!”
说实话,曹大嘴巴这狗日的眼光还挺毒,听他这么一提,吴光三也觉得小杨确实蛮像个姑娘的,来伙房要点热水揩揩身子时也是扭扭捏捏的,见人未曾开口脸先红,讲话也细声细气的;但他很腻歪大曹这副做派,便正色道:“人家是男的女的碍你什么事,好歹咱们还有同车过来的缘分呢,积点德好不好,别没事找事!”
大曹噘噘嘴巴,很不满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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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0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窑场的老板是个挺温和的人,个子不高,也不算胖,他平时不常来,来了后就四下里随便走走、看看,有时也到吴光三他们的伙房呆一会儿,看心情,心情好时也跟他们一起吃顿饭,也不用另做,逮着什么吃什么,看上去吃得很香,他说自己也是穷苦人过来的啊;对于监工的打人当面他不说什么,背后却撇撇嘴,很不以为然。他说我是个有修养的人。
老板烟瘾很大,一来就给他们让烟。老板他不是抽烟,用他的话讲叫吃烟,真的是在吃,一根烟在手,他整个人都似乎发出光来,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根正在燃烧的香烟!他吃烟的姿势很凶,恨不得连烟灰都一古脑儿吞进肚去,两三口下去,原本长长的一根烟眨眼间就烧到了过滤嘴那儿,烧到过滤嘴后他还不甘心,想想再狠狠地补上一口,直到烟头已烧得手指“吱哇”作响,恨不得把手指也当成烟来抽一口。这期间根本见不到他鼻孔里有什么烟冒出来,他把嘴闭得死死的,连眼睛也闭得死死的,良久才有一缕几乎看不出的烟霭飘散出来,他犹不死心,用手怜惜地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抓了抓,回味无穷地叹息道:“唉,这么好的烟,这样抽才对得住它,随便叭掉就可惜啦!”
一般情况下吴光三不接老板的烟,他晃晃自己的旱烟袋,意思自己有这家伙足够了。曹大嘴巴在一旁撇嘴道:“生就的穷骨头,上不了台盘的家伙,看好喽,这可是电线杆子(中华)!”
老板宽宏地笑笑,指着曹大嘴巴道:“这你就不懂了,牛吃草鸭吃谷,各有各的嘴福!”
黄金印老林平素不吸烟,但老板的烟他接,他吸烟的样子用80后的话说就是拽极了,酷毙了、帅呆了,他吸烟不像吸烟,简直快赶得上明星做秀了,两只兰花指微微翘啊翘,轻轻捏住烟,半天才放到嘴边若有若无地吸上那么一口半口的,哎呀,那作派倒不像抽烟,简直在跟烟接吻,调戏的味儿都出来了……然而那烟才刚被吸了一小半呢,却被他缓缓捏熄了。
老板最见不得人这样作践烟,眉头一皱,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便想发作。黄金印仿佛晓得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任你再怎么高级的香烟,其实香就香在前三口,再抽下去,全都是焦油尼古丁了,动也动不得的!”
老板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高,实在是高,妈妈的,你不是个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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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那天中午,老板突然大发慈悲,将他们从窝棚里都吆了出来,先吃肉再喝酒,而后又把他们赶到大河里去洗澡。一群大男人突然间脱得光秃秃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洗起来。开始大伙儿还有点不好意思,还都绷着,不知哪个没出息的憋不住放了个臭屁,于是一下子失去控制,全都放开了,直洗得眉飞色舞,龇牙咧嘴,臭气冲天,哼哼哈嘿……  
正洗到好处,通往窑场的土路上摇摇晃晃开来一辆小车,车刚停稳,便从车里奔出来一个女的,端着一架相机冲着他们便哗哗哗拍起来。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都愣在了那里,一时摸不清那女人来头,只得像个兵马俑似的任由女人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拍了个够瘾。
吴光三跟大曹被老板喊了上去,说是让他们介绍介绍在这里的情况。本来老板喊的是黄金印老林,但喊了几声没见答应,看大曹在一旁,顺便就喊了过去。
老板介绍说是记者来采访,让他们尽管放心大胆地敞开了谈,啊,目前社会上关于我们窑场有很多不负责任的说法,这影响很不好,你们今天要现身说法;当然你们自己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不要怕,当着记者同志的面,全说出来。
吴光三有点不敢当真话听,他见那男记者和老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关系肯定非比寻常,有些话没到嘴边便悄悄地顺进了肚里。那拍照的女的却很活跃,拿着本子追前撵后的死活要吴光三说两句心里话,吴光三故意抹抹油光溜滑的嘴唇,连声道:“好哩,托老板的福,天天又有酒喝又有肉吃,在家什么时候享过这福啊!看看,这油,这嘴,啧!”又说:“三国上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对,乐……不思蜀啊!乐……不思蜀!”不料那女记者没这么好糊弄,嘴角撇撇,狡黠地一笑,凑过来低声问:“大大,那你真的不想回家?!哎,我怎么听说这里没人不想回家呢………”吴光三瞅瞅老板,见他不注意,也压低嗓门道:“要说出去呢也点想,我本来是到城里找儿子的呀,我儿子长了翅膀要飞走了……”还没等吴光三说完,一旁的大曹突然开了口:“记者同志啊,你要救救我,快救我出去啊,我要出去发大财啊……我发了财就给你一百万!不,五百万!!!”
女记者兴奋得小脸通红,饱满的胸脯在透明的吊带衫里一个劲地上下动荡起伏,一迭声地追问道:“哦,你说,你接着说……”老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同来的那个男记者眼睛一瞪,“小瓦,没事就到车上剥指甲去,瞎添什么乱呢,你没见那是个神经病吗?!”老板也跟着哈哈笑道:“神经病神经病……狗日的,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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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老板脾气好,没跟大曹秋后算账,但大曹的那句“我要出去发财啊”一时倒成了窑场每个人的口头禅,平时闲得没事时就拿出来开涮:
“哎呀,我不跟你讲咯,我要出去发大财啊!”
“发大财啊发大财!”
弄得曹大嘴巴很不平衡,垂头丧气的好长一段时间。
曹大嘴巴有个刮胡刀,平时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吃啦吃啦”地刮,常常刮得腮帮上一片乌漾漾的,像要咬人似的。那天他刚刮了几下,发觉不对劲,细看,上面嵌满了一些来历不明的毛发,弯弯绕绕的,极其暧昧。他满脸悲愤地拿眼扫过众人,一时只觉得个个可疑,但他到底还不敢一下子得罪大伙儿,眼睛骨碌碌几下里一转,忽然一把揪住小杨,“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吓得小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剩下点头摇头的份儿。大曹本是一腔怒火,见小杨唇红齿白,一副楚楚可怜样,忽然淫心顿起,几下里把小杨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口里嘻嘻哈哈道:“你也敢来欺负老子,把裤子脱掉,让我瞧瞧到底是不是你作弄老子的……”嘴上说得轻松,手上却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夏天本来衣服就单薄,三下两下就剩了里面的短衫短裤。众人都围了过来,但没一个人上去解劝,神情麻木看着小杨越来越明显的女儿特征若掩若现地渐次显露出来,周遭围观的人眼里都露出亢奋的神情。见大伙儿没人上来干预,大曹越发人来疯,目光灼灼,一双手不由分说便罩上身去……
吴光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分开人群,走上去拉拉大曹,“算啦算啦,大家都是苦命人,做人都得留点余地是不是,千万不要过分哪!”
大曹正得趣,眼睛都红了,一甩胳膊:“去你的吧,老子今天就要剥开这××的画皮,我看全是她这丧门星搞的鬼,怪不得老子这些天总是晦里晦气的!”
吴光三叹口气,转身退了出来,但经过小杨时,他的手似有似无地在他肩上拂了一把。曹大嘴巴愈加有恃无恐,爪子悍然伸向小杨那已露出峥嵘的胸脯,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喊,大家的眼睛都直了,目光也跟着爪子伸了过去……
忽然,大曹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顿时又痛又痒,那么大的一个男人,眼泪鼻涕竟全下来了,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边滚边学羊叫。几个人赶紧拉起来,却看不见一丝伤口,只是疼痛难捱。曹大嘴巴猛然醒悟过来,跑到吴光三跟前,“咚咚咚”直磕头,说:“大大,不,老子,老子哎,我不敢了,再也不敢啦!”
吴光三用手拍拍大曹,叹道:“唉,做人什么时候都要厚道啊,大曹!”说罢忽地脸一转,向着众人,目光凛然道:“小杨不管男女,都算是我吴光三的儿子,从今而后哪个敢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大家少打他主意,《射雕英雄传》看过吗,黄蓉穿的软猬甲厉害吧,老实话告诉你们,我这就是软猬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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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吴光三在家时算是半个风水先生,每年农闲下来时他也会帮人家择择日子,摆上两卦,甚至还能装模作样地画几道符。大曹嘴巴大,块头大,胆子却很小,他最怕的是狗,天不怕地不怕,一见那几条狼狗就吓得喊妈妈。平日里便时常哀叹,要不是那几只畜牲,就凭老子早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几百几千回了,老子还要出去发大财啊。听得众人都笑了。吴光三不笑。他悄悄问大曹你真的能出去发大财啊?曹大嘴巴便也拍拍胸脯,道你若助我逃出此地,你找儿子的事包我身上了,就算他真的长翅膀飞走了也不怕,发了大财什么样的儿子找不到啊!吴光三便也笑道,这有何难,哪天你想走了说一声,我给你画上一道符,保证就能让它们乖乖地禁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大曹发财心切,恨不得马上就走。吴光三执意要带上小杨黄金印他们几个,大曹不同意带别的人,说人多目标太大,他们也不是哪个都有这发财的命的,至于小杨啊,带就带吧,最多我让她三丈够不够……
吴光三画了几道符,有的让大曹内服,有的点火化了,朝空中唱几个喏,拜了拜;大曹感觉还不保险,硬是缠着吴光三又额外给他在身上作了法。本来他要吴光三也给他弄个软猥咒,吴光三又好气又好笑,道:“又没哪条母狗看上你,弄那玩意儿干嘛?”
万事俱备,临出发时却怎么也找不着小杨,吴光三预感不祥,大曹不问不顾道:“妈的,该死鸟朝天,不死做神仙,走吧!”
一路上顺风顺水,鸡不鸣狗不叫,眼看就快出了窑场大门,窑场里突然一下子灯火通明,只见老板斯斯文文地坐在一张小桌前喝酒,身后站着一群打手……
老板吃相很斯文,一点也不像他吃烟那样凶,先把筷子伸了出去,瞧准了,菜稳稳地搛到筷子头上了,他的另一只手便会也跟着伸出去,在筷子下边等着,一直等着送到了嘴里;又一筷子,搛到了,菜刚离了盘子,另一只手又伸出去,伸手在筷子头上,也就是菜下边接着,稳稳地把菜护送到了嘴里。
老板道,“老吴老曹,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们走就走唦,何必跟我的几条狗过不去呢,不过看在好歹没把它们弄死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啊,那些四条腿的畜牲你能防得了,两条腿的狗你却想不到吧。”
这时小杨忽然不知从哪儿缩头缩脑地跑了出来,跑到吴光三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头,说:“干爹,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们反正也是逃不掉的,老板承认我立功了就可以放我走的,我真的做梦都想离开这鬼地方啊!”
被人出卖的滋味好不好受,吴光三手里还捏着给小杨画的避犬符,心里真仿佛咆哮着一千只一万只恶犬,他无奈地笑了笑。曹大嘴巴非常生气,但由于那次的教训,他到底不敢胡来,便怒目相向,似乎要从精神上将之彻底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小杨磕罢头,起身施施然朝外走去。这时,曹大嘴巴突然不顾一切地喊道:“别放她走啊,她是个女的,不信你们可以把她衣裳剥掉看看!”
几个看守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虎视眈眈地围了过去。小杨见状,一边后退一边大叫道:“老板,你说过要放我走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看守们嘿嘿笑道:“放你走是肯定的,不过走之前总得让我们先搜搜身再说……”
小杨厉声喝道:“你们别过来啊,我身上可有我干爹给我画的护身软猬咒,伤了你们可不要怪我!”
大曹一听,浑身一悚,忍不住就要学羊叫。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似乎并没将什么软猥咒不软猥咒的放在眼里,依然围了过去,只听小杨一声尖叫,到底被剥开了掩饰……
老板一直没发话,他有滋有味地喝着小酒,招招手,殷勤地劝吴光三也喝点,对于那边的事他只是摇摇头,说:“唉,这些人哪,素质太差……”
吴光三走到老板跟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啁了,喃喃道:“傻丫头,咒语保得了你一时,哪能保你一世!”转过头来又说大曹,“她走就走呗,何苦临死还要拉她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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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吴光三被剥夺进伙房的权利,重新发配到场子上去和泥,曹大嘴巴脱坯的任务也增加了差不多两成。老板很惋惜,说:“老吴啊,我也舍不得你去跟那些臭泥巴打交道,委屈你了,不过不罚你我也怕大伙儿不服啊,这样吧,你先去干几天活,干多干少,意思意思就行,等影响小了你再回来,哎呀,你和的那面才叫面,有筋韧,有咬嚼……”
逃了一趟之后,吴光三的心再也收不回来了,现在他一有空就向呆,眼睛里不时地长出一对翅膀,“唰”的一下展翅直冲通往外边的天空。小杨清白被污,原本可以走了,但她竟没走,开始跟那些看守混在一起。一次,她从吴光三身边路过,丢过来一张纸条:“干爹,要走得从窑场西边的河里过去,我已打听清楚了,过了河向西不过十来里就有一个派出所,切记切记!”
那天深夜,伙房那儿突然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伙房本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材料拼凑起来的,很快火就蹿上了屋顶,黄金印眼睛一转,拍手打脚地大喊大叫道:“救火,快救火啊……”吴光三大曹愣了一下,也跟着鬼吵鬼喊起来,于是几个人也一起四下里乱喊,这下连看守们也慌了,纷纷没了主张,竟然也跟着喊起了救火。吴光三他们趁救火之机,偷偷从河里游了过去,一上岸,果然见到一条小路逶迤地横在眼前,他们便不管不顾地奔逃起来。回首河对岸,火光中,一个声音在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哦……”是小杨!小杨的嗓音条件不错,虽然时间长了嗓子憋粗了装男声,恢复女腔后唱得有些断断续续,但一些高音还是被她磕磕绊绊地爬了上去。吴光三失声喊道:“儿子,我儿子……”便想回身去救,被大曹和黄金印死死拉住。
一会儿看守和狼狗便追了上来,吴光三和黄金印没命似的逃,只有大曹绊绊跌跌的一个人落在了后边,眼看狼狗已快咬到他的脚后跟了,大曹吓得惨叫一声:“爹,救我……”吴光三不忍,忙跑回去扯起他一起奔逃,他们逃得是那样快,跑着跑着,他们突然觉察自己肋下生出了一双翅膀,呼的一声竟都飞了起来,身后追的人和狼狗都呆住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齐拍打着翅膀从眼前飞过,转瞬即逝!从窑场到最近的派出所,据说差不多有十里路程,而吴光三相信他们几个人绝对没超过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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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17: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现在,吴光三终于到了毗芦市。
那天他们还没到派出所,就发现黄金印不知何时已偷着溜走了,曹大嘴巴连骂了几句这鸟人,一点义气也不讲。
吴光三到毗芦市第一件事就是被大曹拉去发廊一起染了头发,小姐想给他染染黑,曹大嘴巴指指画报上的明星道:“就照那个染!”吴光三原来的花白头眨眼间被染成了一头时髦的金发。大曹带着吴光三过大街穿小巷,七绕八绕,找到了一个地下旅馆。他们一共十来个人,每个人都染着金光闪闪的发,成天做着发财的美梦,神情恍惚,一个个永远没睡醒的样子,梦话也是我要发财了!要发大财了!吴光三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全民造反的年代。
为了躲避检查,他们现在不得不经常转移地点,有一次竟在一个小浴室里整整呆了一个礼拜。被水蒸气蒸了一天的那些躺椅湿漉漉的,残留着白天顾客的水渍、痰渍、汗渍和烟屁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所有的人不分男女统统睡在一起,常常看到有些人睡着睡着就滚到一堆。一次睡到凌晨,吴光三恍惚觉得怀里多了个人,伸手摸摸,光溜溜的是个女的,在他耳朵边吹吹气,轻轻道:“来吧,我要!”吴光三一冲动,结果就没忍住。那女孩功夫很棒,上上下下,让吴光三快要飞起来了。第二天,吴光三心虚地等了好久才起床,但他发现每个人都很平静,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再把那几个女的逐一打量过去,似乎都有点像那个午夜女郎,看她们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没一个百分百的像。吴光三不禁有些困惑了,他想起看过的一本老书上有狐仙的传说,他偷偷咬破中指画了道符,果然一连几夜都很安稳。
终于有一天,公安、工商、城管几个部门联合将他们合围在一幢半拉子大楼里。眼看着那些人藏的藏,抓的抓,吴光三不甘束手就擒,他想我还要找我儿子呢,我儿子要飞走了……心里一急,伸开双臂,竟然也像梦中见到的儿子那样飞了出去……
吴光三没飞多远,便不辨东西,落在了路边一个广告牌上。广告牌下边的杆子很粗,横七竖八地贴了很多布告、小广告、牛皮癣,有一张布告上似乎有个画像很熟悉,吴光三定睛一看,居然是黄金印!
黄金印就在布告上,旁边还有字:秦远华,男,现年44岁,原环宇建筑有限公司总经理,2007年2月因涉嫌非法集资、偷税漏税被公安机关拘捕,4月在取保候审期间出逃……
吴光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果不正是那金黄面皮的黄金印么!照片上黄金印也抱歉地向他眨眨眼,胡胡而笑,吴光三用手指戳戳那照片,叹息道:狗日的,还真被我一语道破,原来你果真姓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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