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回忆（二）焦屑

萨伊 · 发表于 2009-9-11 08:4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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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萨伊于 2009-9-11 08:46 编辑

   似乎已经至少15年没有吃过焦屑了，但总是忘不了那缕缕浓香。
   其实焦屑只是江苏农村的一种叫法，叫炒面也许更合适。做法很简单，就是在铁锅里把小麦炒熟，然后用机器把小麦磨成面就可以了。
   但焦屑于我曾经是一种奢侈的渴望。
   那时家里穷，除父母和长辈外，还有我们好几张嘴如无底洞般嗷嗷待食。那时早饭一般是似乎可见人影的玉米粥，中午则是粥里加了一些菜叶和几粒黄豆和花生米，晚上还是粥，秋冬天则多了一些地瓜片或者晒得干干的地瓜干。春夏是最难捱的日子，我们几乎每天巴巴的望着太阳早点西斜，我们好早点入睡。因为，只有睡觉才能暂时忘掉饥饿。
   童年的好多事情都已渐渐遗忘，但那饥饿的感觉却恍如昨日，因为它曾经如梦魇般紧紧跟随着我，使我的童年蒙上了一层阴影。我现在还有肚子一饿就头晕目眩的毛病，我很难不跟童年时的饥饿联系在一起。我曾经清楚的记得，一只皮包骨头的老鼠，费劲的从洞里爬了出来，颤颤的向桌子下爬去，希望能找到什么吃的。我轻轻的跺了一下脚，老鼠往前窜了一步，就躺下了，再也没有起来，它耗尽了它全部的能量。
   我一直搞不懂，那时为什么会缺少粮食，因为现在家里的地也没有增加，但似乎总有吃不完的粮食。邻居家是个工匠，所以家境要比我家好一些。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家就开始炒焦屑了。随着铲子在铁锅里铲动的声音，一股焦麦的香味从窗口飘了出来。于是我就巴巴的看着窗外。炒小麦的时候，总是会放一些蚕豆，这样蚕豆可以作为零食吃。每次炒完后，邻家的小伙伴就会偷偷的抓一把蚕豆，透过枝桠编的栅栏，递给我。蚕豆还是热乎乎的，吃起来感觉特别香。
   母亲轻轻的叹一口气，咱家也炒一点吧，不能太委屈了孩子。盛粮食的小缸里其实已经不多，但母亲还是用瓜瓢舀了2勺子，然后开始炒了起来。这样每周就可以吃一两次焦屑，而且每次量很少，但我很满足。
   其实焦屑不一定很好吃，炒面用粥或者热水调和一下，干干的，用筷子挑着就可以吃。但早晨只要吃了焦屑，一天下来也会感到肚子很充实。在孩子的眼里，肚子里充实，这才是真正的美味，即使你用糖换也不愿意。
   一天父亲说，要不我去苏南看看吧，看看有没有活做，至少可以补贴家用。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第二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母亲在暗暗的光线下剁着猪草，父亲收拾完行李，吃了半碗焦屑，就开始上路了。当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消失在门外薄雾中了。很晚的时候，门一响，父亲回来了。父亲身上湿湿的，沾了一身的风尘，才一天，胡子就似乎又粗又长了。父亲来回全是走的。他从行囊中掏出一个袋子，里面盛了一碗焦屑，父亲一定是没有舍得吃一口。父亲喝了一口水，长出了一口气：苏南也不景气啊，找了好几个人问，都找不到。孩子他妈，还有粥吗，我喝一碗。父亲忧郁的休息了，忽然我心里也黯淡了下来。
   日子渐渐的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为了学费发愁，但焦屑还是可以常吃了。父亲常常带着焦屑，到苏南去打点零工，挣一点钱，补贴家用。虽然窘迫，但有了焦屑，全家人心里还是沉稳了一点，我终于可以安心一点的上学了。
   当我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已经基本不吃焦屑了，改为吃类似山东人吃的馒头片。也是晒干了，泡在粥里，吃起来感觉更好。
   我常在超市里看到有炒面卖，里面还加了芝麻糊等，一定更可口了。但我还是从来没有试图去尝过一次。有的东西，还是留在记忆里更好。
   现在我独在异乡，虽然衣食无忧，但还是为了生活拼搏着。我非常感激那些吃着焦屑的日子，它们给了我前行的无限的勇气。

      炒米和焦屑  作者：汪曾祺
   我们那里还有一种可以急就的食品，叫做“焦屑”。糊锅巴磨成碎末，就是焦屑。我们那里，餐餐吃米饭，顿顿有锅巴。把饭铲出来，锅巴用小火烘焦，起出来，卷成一卷，存着。锅巴是不会坏的，不发馊，不长霉。攒够一定的数量，就用一具小石磨磨碎，放起来。焦屑也像炒米一样。用开水冲冲，就能吃了。焦屑调匀后成糊状，有点像北方的炒面，但比炒面爽口。

   汪先生家在高邮，和汪先生说的还是有不同，我们那儿焦屑是小麦炒的，然后磨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