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家门口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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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雄昌
童年时，每逢夏天，太阳下山后不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墟里就有许多人家把床板搬出来，放在家门口、马路边或大树下睡觉过夜。就这样，在家门口、马路边、大树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夜晚。
墟里的房子都是砖木瓦盖平房，一间挨着一间，只有数得出的几条短巷子。墟里那条不长的马路是用灰砂铺设的，也不是很宽。到了晚上，很多人家都把床板搬出来，就在家门口睡，不用关家门，不怕有人入屋偷东西，因为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更没有人会贸然闯进别人的家。
我家在墟顶拆建后的巷子里，门口有两棵苦楝树，不远处是一片竹林。有的夜晚，四周静得出奇，静得让人有点害怕。有的夜晚，竹林里传来了一阵阵的虫鸣，一阵高一阵低，有低吟有浅唱，听着夜里的原创歌曲，是天底下最美最动听的旋律。
记得一连几个晚上，没有一丝风，天气十分闷热，热得彻夜难眠。墟里许多人坐在家门口墙边称作“石桥”的石板上，或搬一把椅子坐着，不停地摇着大葵扇，既扇风又驱蚊。因而，不时听到用扇子拍打大腿或身上的声音。
在家门口乘凉的男人都只穿着短裤头，光着上身，借着淡淡的月色，我家与你家，他家与他家，捉对东拉西扯话家常。未入睡之前，从苦楝树丫的空隙望着清澈夜空里的月光，银河浮现，繁星在挤眉弄眼……夜深了，睡在床上能听到猫捉老鼠的声响，有时还听见“喊花猫”在叫。有时候，大人看到小孩没睡、还在玩时，就会说：“睡吧，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呀！”
有一个半夜里，突然有人叫了起来：“下雨呀，快起来呀！”这么一叫，大家都像“落雨收柴”般忙乱了起来。即时，睡在门口、路边和树下的人，有的拆蚊帐，有的卷席子，有的搬床板，有的拿板凳子。稀稀疏疏的雨水起初从夜空中掉下来，接着是滴滴答答地洒下来。不过，总有人家还是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反正是一阵热闹。
墟里的小伙伴们喜欢打乒乓球，没有球台，就在当天早一些把床板搬出来，或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迟一些才搬回家。我们就用床板作乒乓球台，床板中间两边放几块砖头，一根竹子搭在中间当作球网。伙伴们排队上场，大家轮着打，谁输了退出，一个接一个。乒乓球打瘪了，就用开水泡一泡，或用胶布把裂缝胶上，继续打。
岁月如流水，只有经历过睡在家门口的夏天，才会真正懂得夏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