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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0 16:51:32
来自: 中国江苏南京
前天和一位大学毕业后多年不见的同学小聚,月旦人物,回忆过往之余,紧接着就是不出意外的慨叹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同学毕业后做了一年的中学教师,后来就去了新加坡发展,但仍然对南京念念不忘,尤其是朝天宫边那个叫做兰苑的小院。
兰苑是省昆剧院的自家小剧场,往远了据说是江宁府学。布局属于传统的小四合院,干净、淡定,在没有演出的时候,静得有些寂寞。除了几枝不太合景的石榴不分四季的开花结果,几乎没有能注解现实的标志,实在普通恬淡。但这份寂寞掩饰不了舞台的华丽和光鲜,只要有演出,即使还没有开场,观众也没有坐定,里面的演员也会咿咿呀呀,穿着还没有倒持稳当的戏服,操着满口的吴侬软语相互细谈,没有悲欢,没有兴亡,没有离合,完全不同戏里,熟悉的有些陌生。不由得想起电影《夜奔》里刘若英的独白:“戏园子在开演前,有一种奇特的静谧。四周的天窗是开的,戏不能见光,所以有阳光的时候,它就隐藏起来,而我却可以轻易地找到那些隐藏的片段。”
同学告诉我,南京最让他难以遗忘的就是朝天宫边这个安静得有些寂寞的小院,时常会在梦中顺着喧嚣的宫门穿过,然后跨入那扇高的有些夸张的门槛,把隔了墙的热闹和嘈杂一并屏弃。
这个感觉,在我们那一届的同学中有多人曾经提及,源头来自三年级时的一次经历,古代文学老师把我们的课堂搬到了戏院,舞台的幕布没有拉开之前,我对剧场座位仅有数排曾经感受到充分的不适。但随着悠扬的笙箫,那剧场不再矮仄,它把原本游离于苦短和悠长的人生滋味,用一咏三叹的水磨般的歌喉肆意延展。台上的生旦净丑尽情的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绎潘必正陈妙常,台下的观众则固执粗暴的理解柳梦梅杜丽娘,但一切却并不矛盾,甚至感受不到杂糅,一如嘈杂和安静并存的朝天宫,也一如南京这个安详和喧闹并存的城市。
南京向来就是昆曲重镇,戏里戏外都是。从魏良辅改良昆曲开始,这个并不说苏州话的城市就把昆曲当作自己的名片一样或者炫耀或者展现。今天的兰苑,每个周末原本并不熟稔的人群,通过昆曲这个共同的生活方式熟悉了起来,而且渐渐的变成了共鸣和默契。默契到一百多个观众像一个人一般一起为精彩鼓掌,为不足慨叹。
台上台下本就属于两个世界,笛清梦圆之际,一切会不由分的回到现实。站在灯火通明的广场,想着片刻前的悲喜,不免有微微的怔忡,但所谓入戏,也只是转瞬即逝。这时候仿佛更明白,候孝贤那部《戏梦人生》里,为何不管有多少的痛楚与感怀,镜头一转便是满目的绿水青山。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唱词读过的不止一遍,赞自然是赞的,然而只能等到台上杜丽娘那一把折扇,扇活了满园的花花草草的时候,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瓦残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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