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棋如其人说起
林 林
棋界中,不乏棋如其人者。以我们泰兴而言,知名作家顾寄南君,年轻时身材颀长犹玉树临风,谈吐不俗,卓尔不群,下起棋来自然是大开大合,名士之风跃然盘上。企业家李岩君,弄潮商海而科班出身,谓之儒商,对弈时调兵遣将,颇有章法,棋路正而工于算,一盘棋下来,盘面极为干净,恰如其辖下企业般井井有条而又效益斐然。是谓棋如其人。 棋,都如同其人吗?不尽然也。 前曾登陆泰州棋院网站,意外地发现一则新闻和自己有关,点击进入,浏览后不觉莞尔。文中形容我“为人爽朗、热情、随和”,又评价我的棋——“棋风锐利、力量大”。文章作者何雨与我并不相识,显然,以上云云源自泰州棋院翁和院长的点评了。 说我“为人爽朗、热情”,是翁院长对我的抬爱,愧不敢当,而为人随和嘛,却是我的性格本色,就欣然默认了。却又说我的棋锐利、好战。锐利与否,要视对手了,譬如网弈时碰上“菜鸟”,自然是砍瓜切菜,横扫千军,那是相当的锐利;又若遇到高手如翁和先生,哪里轮到你来锐利?早就溃不成军、满地找牙了。而好战确是说对了,在我看来,平平淡淡的棋,味同嚼蜡。闲来翻翻自己的棋谱,几乎每盘都是激烈的碰撞、疯狂的搏杀,透着两个字——血腥。坦白地说,在棋上,嗜血几乎是我的本能。 倘若根据这样的棋风来推测性格,按照棋如其人理论,我这人岂不是穷凶极恶,一如金庸先生笔下的“四大恶人”了?不才如我虽说配不上“泰兴好人”的光荣称号,自忖当属善类,谈不上怜惜蝼蚁之命,却绝无害人之心。可见,棋,未必尽如其人,乃至完全相反可以反向推测。这样的例子,就数不胜数了。五大三粗的汉子,醉心于后盘收束时磨官子,如同菜市场上讨价还价般斤斤计较,被棋友们戏称为“绣得一手好针线”;弱不禁风的瘦小体格,上得阵来就是一番大砍大杀,威风凛凛如拎着两只板斧的李逵。坦坦荡荡的君子,下起棋来,却狂设陷阱,干起那“谋财害命”的勾当……哪里还有什么棋如其人? 如何解释这种棋风和性格的悖逆? 其实,人的性格都有双重性乃至多重性。随和的人,也免不了争强好胜心,没听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吗?刚强的人,也自有一番柔情似水在心头;善良的人,偶尔也会“恶向胆边生”;凶狠的人,却也“虎毒不食子”。这种性格的多重性里面,既有阳光的一面,又有阴暗的一面;既有可爱的一面,又有可憎的一面,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是也。 人,当然总是愿意展示阳光、展示可爱,但阴暗与可憎,同样一定会暴露。一个在单位上很随和的人,到了家里对家人却可能很暴躁——在单位上被上司批评了,竞争对手提拔了自己原地不动,同事公费旅游自己节假日值班,那股无明业火总得有处发泄啊——老婆孩子遭殃。一个动辄吹胡子瞪眼睛、总把“我这爆脾气”挂在嘴上的人,面对老婆大人,那是和颜悦色外加甜言蜜语,整个儿一个“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你再吹个胡子、瞪个眼睛试试?老婆嗑着瓜子撂出一句:“你当这是在外面呢?”——立马软了。 性格上的阴暗与可憎是有破坏性的:个体的破坏性会摧毁家庭的和谐、人际关系的和谐;所有人的破坏性集聚,其当量是十分可怕的——它摧毁的是社会的和谐! 既然阴暗与可憎无可避免地会展露,高明的做法就是将它的破坏性加以转移。譬如下棋,把你的贪婪凶狠、损人利己、勾心斗角、阳奉阴违、偷鸡摸狗、趁人之危……全都用到棋盘上去吧。一局既毕,相视一笑,绝不用担心你用了“借尸还魂”计而有道德良心上的丝毫歉疚,也不用担心杀了对方大龙而受到法律的严惩。 当我们把性格上的阴暗与可憎的破坏性成功转化,我们就剩下了阳光与可爱,所有的阳光与可爱的集聚,为我们勾勒出一幅怎样的图景呢? 和谐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