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苏泰剑滨闻

七   夕

茶烟几缕

       世间事，有时难分对错

       男女情，有因果无苦累

   
     
    坐在金副乡长旁边、半年前刚调到裕溪乡的尹萃香，没有了刚才与其它三位美女上楼时嘻嘻嘻哈哈的快乐心情，端坐在座位上手脚姿式倒是摆放自然，但就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道怎么“安排活动”，看转盘上的几碟冷菜？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看面孔政治化的生疏领导？饭桌形同于会议桌，她好不自在。
    今天是裕溪学校赖杰副校长请客，为是答谢赖母去世时大家前去吊丧，坐夜守灵。
    “人都到齐坐定了，通知厨房出菜”，赖杰对服务员说。
    开席前，主管文卫的贾副乡长说:“同志们，吃饭前大家都把手机关掉吧”。
    晚上在双鱼国际大酒店吃饭，尹萃香还没有告诉她的醋哥陈仓。他今天一早发了个红包给她后，就去了上海有事，计划晚上到家。萃香在关机前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一下老陈醋，于是她速发了条信息：“今晚饭局，赖校请客”。
    陈仓与尹萃香一年前在本地某网站线下组织的唱歌比赛活动中相识。当时他俩参加比赛的目的都不是为“争金夺银”而亮嗓，萃香是为婚姻失败在歌词中求证支持而通过舞台向世人唱出她心中的歌，陈仓自感他在歌厅吼出来的甚高音宏亮、悠长，在朋友们的怂恿下就报了名。他俩都顺利的通过了海选和初赛。复赛时陈仓失常萃香失准，赛后他们礼貌地相互安慰后互加了微信……
    身材苗条，胸线匀称性感的萃香不是那种倾城的漂亮，但白净而水嫩的脸型配以可绾可飘的长发就显出了一种迷人的东方古典之韵美。她不怎么爱说话，从不主动与人搭讪，给人的印象温文尔雅还又清傲。
    外型粗糙、经济水平一般的陈仓是怎么追到尹萃香的，至今他俩自个儿也弄不明白。
    此时由上海回赶的陈仓在收到萃香的信息后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七夕之夜萃香要赴赖校的饭局？他弄不明白！真弄不明白！赖杰这个人虽没处过，但陈仓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这社会有几个男人是好怂”？当然不包括他自己。
    陈仓在堰桥服务区停下车给尹萃香发了条短信：“萃香，赖校怎么今天就请你了？一个人”？
    等了十多分钟，他没等到萃香的回信。陈仓趴在方向盘上郁闷，着急，浮想联翩……
    ……包间内，服务员一道道热菜正源源不断的往桌上端来。尹萃香从自己面前的一盆菜中搛了个蔬菜，呷了口饮料刚放下杯子，金副乡长那粘了口水的筷子就夹来一只大虾过来，瞅着她说：“吃撒，丫头”。她没好意思用纸巾擦去他说话时溅在她脸上带有酒味的腥沫，转过脸微笑着：“谢谢金乡长”！
    “嗨，不要客气。咦，我怎么看着你微笑的样子有点像章泽天哩！”
    尹萃香顿感面颊绯红，不知如何是好。
    她拿起手机起身走向楼层厕所。
    打开手机微信一眼看见陈仓的信息数在跳增，点开对话框，他的信息立时铺满了显示屏。
    爱情中人需要的、重要的说：应是彼此间的信任。看到陈仓近二十条满是怀疑、愤懑、质诘的信息，尹萃香心里很是难过。嗯，我萃香就这样回你消息，看你怎么的：“我在陪吃，陪喝，酒醉了我时不拒绝陪睡”！表情霎时凝结成乌云的她随即又将手机关了机。
    尹萃香感觉到她这交往了一年多的这个男人虽大学毕业，但与时代的节奏，觉着与她总慢半拍;有时像个孩子一点也不成熟，依了他;有时又像个父亲，隐性控制欲蛮强，听他的; 倒是没有脾气，但患有知识分子话唠症。再处下去她感觉会身心俱疲。特别是最近，你看似他漫不经心地问这指那，她的直觉与敏感哪能不知道他陈仓心中的鬼心思。萃香理解他给予她包括生活在内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她有求必应的落实是真爱的幸福。但她不止一次的提醒他不要让人感觉他像个幽灵而时时注视着她跟着她。她有自己自由的空间与空间里独自享受着的自由。要知道他们前些时刚为她信息失联两小时的事而争执过，那次她是真想删了他的一切，最后她妥协了自己执拗的性格。
    尹萃香回到自己的座位后，礼貌地敬了大家一小杯酒后说：“各位慢用，我有事先走一步。”
    下楼后萃香气得竟没找到自己的电瓶车。“算了，走回去”，萃香没好气儿的对自己说。
    陈仓下高速后，本想直接将车开到双鱼国际大酒店，感觉不妥，就先回了家。
    爱情是自私的。瘫坐在沙发上的陈仓联想到尹萃香到新单位后的工作环境所生成的微妙变化——过去下一碗肉丝面，她会吃得很香，现在请她吃龙虾，反会推三阻四；起初聊天时天南海北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她似成了哑巴；那时她起床早，习惯性地信息喊他尿尿，现在晚上也不怎么说话，她就去觉觉……他担心她会走远、或者走失。虽然他承认过她“喊停即停”的理性约定，但是当感情陷进去后，要想拔出来确实非常困难，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八点多，陈仓估计宴会都该结束了，他悄悄的走进双鱼国际大酒店的停车场，他找见了尹萃香的电瓶车。
    他躲坐在酒店的绿植后面。
    两个小时后。夜光下，他看见有好几部小车里的后座上都有枯坐着神情专注的年轻男人眼睛死盯着酒店的大门；他看见有两个中年妇女坐在酒店的大堂里捧着手机，时不时看走进走出的男女；他看见酒店好几间客房的灯亮了之后就熄了而再没有亮起，随后有男有女分别走出酒店。
    这时有一只毛发油亮体形矫健的花猫，突然从刚出大门、颈上挂着金链的男人脚前箭飞而过。着实吓了那人一跳，待他回个神来反倒来了劲：“妈的，你今天凑什么热闹？你可是偷腥的高手啊”。
    时针在向午夜移动。莫非萃香她今天真的酒多了不能自己？……今天不回去了？……她不是这种人！不是这种人！不是这种人！但陈仓心颤发慌不止，不敢想象或若成真。十分郁闷。唉……女人啊，你永远读不懂她的。
    他有萃香电瓶车的钥匙。他把车子骑到她家楼下的院门外，“嘟”，“嘟”，按了两声喇叭，把车锁好，发了个消息给她后，默默往家走去。
    尹萃香其实没睡着，她听见了门外的喇叭声和起撑大脚锁簧的回弹声音。感觉他走远了，她起身立即躲进厕所给陈仓打了个电话：“谢谢你把电瓶车给我送过来！到家后请你早点休息！我们的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中午，陈仓收到了尹萃香的一条短信：“感谢路上遇见有你并同行。经深思熟虑，我决定从今天起我们的关系就此清零，相忘，不忆，今后各自归安归宁归日子。
    陈仓，欲哭，无泪；欲言，无语。失去了什么也不图他、给了他回往青春的萃香，感觉就失去了生活前进的动力与方向，失去了整个世界那般。
    他无法清除她在他心中的帧帧影像，随机抽张画面便会清晰在眼、如昨活现。但是他却没有回她信息的勇气，他很要面子。他想：人生总是在场景腾挪的时空中聚与散，因果应该随缘。
    陈仓决定将跟随了他多年的手机号、微信号与手机一并封存起来。他把手机虔诚地放进锦盒，红布包裹，然后藏放在了他家香案上的瓷塑观音菩萨的身后。

    陈仓刮了一下胡子，洗了把脸，默默的朝菩萨进了三炷香。

                                                                        2019年8月2日～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