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推荐

父母纪事(作者:黄毓璜)

11474人阅读  2人回复   查看全部 | 阅读模式 | 复制链接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22-6-17 15:51:25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分享到: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黄桥的网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黄桥在线。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x
7c3f4b3651692cd825e2d6d21de55f0.png
父亲篇
  我出生那年,父亲已六十三岁。这不构成自己对父亲情感浓浓却又印象淡淡的原委——从能记事算起,我在其膝下亲受耳濡目染也达十七、八年,何况老人家颇孚众望,乡里、亲朋间一直多有一些相关的诉告。
  印象淡淡云者,贴实的关涉还要回到父亲哪边—— 如果他建立过赫赫功业抑或留下过斑斑劣迹,如果他对我有过高高的企求、重重的责罚哪怕狠狠地打过我一次,都会有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但是没有。父亲没有十足的“味儿”、鲜艳的“色彩”,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规规矩矩的人,一个无求于利禄乃至疏淡于营生的人,一个对自己的儿子从没碰过一指 、骂过一声的父亲,一个对后辈的成长极少干涉而奉行“顺其天性而育”的父亲。多少年后,我当教师了,才知道感戴他给我提供过自由发展的天地;再后来,我的孙儿在小学蒙受“圈养”之累了,才感受到当年父亲对自己的“放任”是何等可贵的明达之举。
  在别人的眼光里,父亲最明白的身份是“前清秀才”。然而,这并不妨碍我认定他的淡泊世事,他并不以为这身份值当什么。文人的疏狂是有的,要不然就不会像玩笑又像当真地数落几位友人:“你是第几十名的举人呀”,“你是个第一百多名的进士呀”。光景说如果不是废科举前的五六年,逢上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而奉制“丁忧”,他还会一路高中的。至今不明白他何以几次说到自己是“朝廷钦赐的举人”这样的话,跟他进过南菁书院抑或其它事体有什么关系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类近乎标榜的言辞后面,除了表明他曾把科举之路看成过“自我实现”的途径,还分明着没把自己是秀才当回事,或者说,他不以为自己只是个秀才。我用“自我实现”说事,是因为有把握断定他的应试只是为了证明自我,所谓“学问在我”,对于他还该加上“我在学问”;否则,就解释不了其何以始终那么决绝地一次次排拒任何意义上的“就位任职”和各种途径上的“治家理财”。归根结底,他既无捡拾“敲门砖”的心机,又无“学以致用”的务实精神,就是一个安于以诗为伴而隔膜于世俗也限制了自己的文人。如同其名“贻清”标示的那样,无衣食之忧的他只想认认真真地写诗、清清白白地做人。
  不难想见,实践这一意愿是有些难度的,因为他的另一个明白的身份便是承继了祖业的地主,这能“清白”得了吗?好在“限制”了他的秉性也“成全”了他。父亲那句“身外之物无足恋”的口头禅,确实不只挂在嘴上,也很可以证之其行。比如,很早以前,老家的豪宅被付之一炬,父亲异乎寻常地不甚介意,且为其常说的积善积德一直对纵火者不肯追究;比如,也还在民国时,离乡客居小镇之后,他就不再回乡,漠然于乡产、地租一类事体。虽无“毁家纾难”、“弃产济贫”一类壮举,也就是当个随遇而安的“甩手掌柜”了。难怪到了土改时,故里以“开明绅士”视之,只是派人到小镇客客气气地知会一声,竟然没要他回乡接受当时无可规避的批斗。
  这也该跟他散淡到没有(政治)“立场”有关。依稀记得,当时在国民党军政服职的几个年轻人慕名登门,他与之有过几度随意的谈诗论文; 也依稀记得,家里几次隐匿过一位当新四军的族兄(我喊他“荣宝哥”);眼见院子里一位新四军干部(我喊他“伯峻先生”)的老母亲备受欺压,便屡屡给予生活上的照应、接济。可我能感知,这些跟“政治倾向”无关,更没有迹象可表明是“同情革命”。他并非是个自觉地、高远地寄梦的人,坚守的大体只是一种世俗意义上的善良。即使到了新政权建立后,小镇公园为设诗画室而要去他的那几首诗作,在我看来,也说不上是“讴歌新社会”,充其量是有感于一番民间的气象并生活的转机罢了。
  父亲一度日有诗作,如果积存起来,不会下于千余首,未能保留并背不出完整的一首,作为后辈,至今不能不以无知、失职自谴。模糊的记忆中,多数诗作大体贯穿着自然的崇尚,自在的述怀以及自由的向往。只是抗日烽火燃起,到了民族存亡之秋,素常散淡的父亲展示出了其激情的一面:幼时难解的一些律诗无法追寻了,此间连连写下多篇长调,断章残句还记得一点,比如,由“甲午一战海师空/我军势弱彼逞雄”领起,铺排开历史的回望;以“倭奴侵匮我东土/台上美人犹跳舞/下一令曰不抵抗/中原从此失门户”开篇,谴责消极抗日;用“半壁高悬太阳旗/义军一见泪如雨”描状十九路军的痛心疾首,讴歌其“二万雄师禦外侮”,慨叹其“独力无援终何补”。他的另一句口头禅“百无一用是书生”,也在此间高频率地出现,他是内疚于难尽效命报国的“匹夫之责”吗?他是在慨叹“吾老矣”的力不从心吗?
  父亲早年十分乐意接受一位诗友对自己的比称:“贻清先生是燕子,不入愁门”。据说燕子在梁上筑巢是会选择环境的,那标准便是安谧、平静的和谐之家。人们可能未曾去想,不入愁门的燕儿自身原是辛苦劳顿的,须得年年啣泥啣草地做窝、时时飞进飞出地觅食,并无闲适、潇洒可言。人间事亦仿佛如此,不愿“以心为形役”原是须得有前提、有条件的。经济条件并谋生能力的失落,子辈幼小的赡养无着,注定了暮年的“老燕”不能不陷入“愁门”。靠母亲去故里勉力耕织,当然维持不了一个家庭的生计。小时候经常遇到的那种情境至今记得:说不定何时一觉醒来,每每听到父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大体是对“坐吃山空”的焦虑和前景黯淡的忧心。焦虑和忧心往往会导致父母的谈心转为让我不安的拌嘴斗气,我知道,这莫名的宣泄饱含了无依的悬悬、无尽的惶惶以及无奈的戚戚。
  样板戏风行那阵,我特别容易动情于“小铁梅”的“提篮小卖拾煤渣”,就是彼刻不能不联想到当年自家情景而深深自责,以为自己纵然不能“早当家”,也不该从没思量为分担家庭重负而毅然缀学。内心自然也明白,果如此,恐怕又无异给父亲造出一道心灵的创痛。就像那一年,初中毕业后我选择中专而未被录取,心安理得地当了小学代课教师。每给家里奉上微薄的工资,父亲初始不无欢喜,继而露出不安,后来有一次,竟久久沉默至于潜然泪下而不能自禁。代课只代了八个月,是父亲坚执要我回家复习,他心心念念于儿子的再度投考。
  在历经过科考中式又接受过书院熏染的父亲,怀抱读书上进的心愿,把后代立身有本的期望寄托于学业有成十分自然;异于通常的是,为了供我读书,年逾古稀的他节衣缩食到苛酷的地步。记得有阵子,三日两头思量的就是家里可卖的东西,从玩物到家具,从衣饰到器皿,最后,连他视同生命的几箱古籍也变卖一空。
  直到自己就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我在两种时刻特别容易牵动思情而黯然神伤。
  一是偶尔端起酒杯,不准就想到已故父亲早年曾是位宏量的饮者,家境的拮据使他不得不戒了酒。我接到高中录取通知书那天,见到父亲喜形于色的样子,母亲破例让姐姐打来一毛钱酒,当然就是为他助兴的意思。不想吃饭前,碗底的那点酒被我误当做水,给倒了。虽然母亲不顾父亲的劝阻,再次掏了一毛钱,可父亲饮用间,那显然搀和了为破费而歉疚的微笑,久久地郁积为我心头的一份隐痛。
  二是当自己写作间点燃一支香烟,常会想起,为同样的原因,父亲不得不戒了烟。逢上写诗时,偶或想来一支助其构思,就会不无犹豫地掏出三分钱,让我帮他买上五根。这五根烟会应付上几十天,因为他几乎从不舍得一下子把一根吸完。好多年间,及于烟酒,每视为奢侈且每生莫名的罪感;而如今,倒上一杯、点上一支,已很为坦然。可见前贤说时间是“忘却的救主”,是须得我们深长品味的。
  我在各级学校当然都在贫困生之列,可父亲从未想过让我申请减免学费、领取助学金。记得读初中一年级时,班主任周老师中秋节前来家访,适逢我们“举家食粥”,唏嘘不已的老师第二天一早便送来两条大鱼,临走前又主动启示助学金的事。父亲感谢着也尴尬着,终究还是不让我提起申请。多少年后忖度过:是“家庭成分”不好奉行“自觉”?是不愿接受“救济”已然自律成性?抑或还有些“君子固穷”一类的原则不愿违拗、有些“文人清高”一类的脾性难以弃置?虽然理不很清,私下却分明做出了一己的领悟且化入了个人的临世态度。譬若至于今日,自问一直注意“克己”、“忍苦”,一直注重“自守”、“自立”,应该跟“家风”的秉承、跟父亲潜移默化的濡染不无关系。
母亲篇
  小时候看到过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坐着、站着的几位女性都很有风度,明显着那种“民国范儿”。能够一眼就认出坐在中间的那位是母亲,该跟我是她儿子有关;换个外人,不加细辨,怕就难以识别出来。就是说,照片上那容貌、气质,跟当下生活里的母亲比照,大为悬殊、显见沧桑了。父亲对这张照片做过一点解说,当其时,有了一种聆听岁月老歌的感觉,歌声幻出一幅动画:母亲穿着旗袍,臂弯挎着小包,坐在黄包车上,是前往剧院听京戏去。用父亲略带感伤的话来说,那在小城是有些招人眼目的------
  父亲这样说,通常会被理解成“怀旧”,理解成岁月改写一切、青春不复拥有的宣叙,我却更多地品味出那骨子里包含对母亲的几分歉疚。
  父亲娶母亲系续弦,比母亲要长过二十大几。到得我能够有所记忆的时候,他已然年届古稀,无力无能营生,加之几十年客居小镇,习惯了他乡的地望人脉无意回归故里;生计一度靠母亲去几十里外的老家务农,两地分居的家庭格局,给母亲带来的负荷自是更为沉重。其时,她也已五十开外,幼年缠过足,虽不是极小的“三寸金莲”,总也不如天足那样方便,体力上的勉为其难势所必然。未能逆料,她老人家硬是历尽艰辛极力撑持,磨练出刨地、施肥、挑水、推磨、养猪、砍柴、纺纱织布、缝衣纳鞋无所不能的身手。从当年看戏需坐黄包车到能推满载的独轮车,完成这一伟大的“转型”,靠的当然就是比一般劳苦大众更多一些的坚持和努力。在母亲那里,从没有听到一句、从没有觉察过一丝怨悔;在父亲那里呢,就不能不偶或捕捉到些许愧色和不安——虽说老迈了,毕竟家庭角色还是“男子汉”呀。
  多少年后,大姐夫跟其寡居的老母到小镇看望父亲,在饭馆一起吃了顿饭,不想父亲回来后异样烦躁,脱去外衣间一连拉脱了几个纽扣。我很为不解:是从不进饭馆茶肆的他为破了例而有所不顺心吗?是因当年去饭馆确实是种“奢侈”而有所不满吗?直到几日后母亲来小镇了,在缝上那几个纽扣了,父亲也一直没做出说明。母亲见我在一边想寻根究底的样子,淡笑着悠悠地说:“你爹心气不畅啊,饭桌上亲家母在场,他缘境生情了——想到你妈的日脚,自己揪心呢”。向来安然面对孤寂的母亲,言说间透出受到顾惜的几许慰藉和满足。
  我在小镇读书,对母亲在故乡“坚持和努力”的具体情境不能尽然知晓。特别提及“推独轮车”,与其说成想跟“坐黄包车”对比起来说事,不如说是那些不能尽知的情境中,母亲推独轮车的影像在记忆里尤为深刻。
  在收获的季节,小镇之家的后门外长长的巷道里,不准那一天,便会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就知道是母亲给我们送粮食来了。迎出来卸车的当儿,母亲必有一小袋花生、蚕豆一类的小食递到我手里,在那样拮据的家庭里,这无疑算得上“特供”了。我曾在一篇文字里表述过:读到陈毅元帅说淮海之捷是靠农民的小车推出来的那番话时就想过,我们的生存,一度也就是靠母亲、靠了她一次次用小车在通往小镇的长途上推出来的了。
  多年以来,我对“吱吱呀呀”、“嗡嗡嘤嘤”的音响十分敏感,它会把我牵向遥远,去重新丈量母亲走过的辛酸之路。我们那里的农家,如同家家都有独轮车,纺棉车也是家家都有的。记得读初中时的一个假期,我回老家乡下,大概是白天随母亲下地有点疲劳,抑或根本没疲劳(母亲从不让我干吃重的活计,说是用过了力会伤身体),只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人好入眠,躺倒在那逼仄屋子里的小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就听到阵阵单调而柔和的“嗡嗡嘤嘤”声;一盏如豆的油灯下,坐在纺车前的母亲,把巨大的身影投落在黯淡的墙壁上。她老人家微低着头,右手摇动着纺车的摇把,左手三指捏着那细长的棉条,从低处转动着的绽针处,慢慢地拉开来,拉开来,手臂一直向后斜斜地舒展开去,直至伸直;随着右手將摇把反向转动,长长的棉线就快速地卷上了套在绽针上的纱管。这反复的动作娴熟而优美,酷似在舞台上看过的相关表演。觉到眼角发酸而泪水盈眶,是清楚地见到母亲几次打瞌,几次以手击打前额的情形。白天已然过度疲累的母亲,一定太需要睡上一觉了。邻里乡亲说过,没见你妈消停过一刻,也没见她睡过一个整觉。面对“夜以继日”这个简单的语词,通常会想到那些辛辛苦苦的劳工,那些孜孜矻矻的学者;然而,只是回到自身经验的那一刻,回到纺棉车前的母亲哪里,我对这一语词,才有了那么刻骨铭心、牵动肺腑的理解。
  多少年后,三位姐姐学业未竟就相继就业谋生,有些微薄的收入了,事亲至孝的她们,分担我和弟弟读书的开支了,乃至先后出嫁成家了,母亲的坚苦劳碌依然如故。她已经习惯了以养家为自己的天职,而且,如同父亲那样,视别人的帮助那怕是国家的帮助为“无功受禄”。即使对自己的女儿,也以“各家有各家的难,你们过各家的日子,别为我多操心”等等相劝;岂但如此呢,还心心念念于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为了没能让她们进入高一级学校,未曾给她们有什么陪嫁,私下也叮嘱过我,不要忘了她对姐姐们的亏欠,她的不顾农活繁忙,主动要姐姐们把幼小的孩子一个个送到她这里来,也该带有些“弥补”的意思。至今痛感,世上还有什么,比不惮超负荷、不避大艰辛的付出更无法自安无法回报的吗?还有什么,比竭尽全力养育了孩子反过来怀抱对孩子的“愧疚”更令人为之神伤的吗?
  我以儿子的身份回忆母亲时很为明白,虽说天大地大不如她老人家养育我的恩情大,可归根结底,跟天下许多母亲一样,她是普通而平凡的人。正是坦然面对平凡的人们,以其默默的善良、仁爱,在生命旅途上彼此推诚,呈示出真实的自己。依稀记得,早年不得不辞退女佣宝儿妈时,母亲与之执手相向,如同亲人离别,好一阵流泪、好一阵嘱咐叮咛。记得很清的就像个故事了:解放前夕,在新四军服职的堂兄荣宝,不知因执行什么任务,几次潜入过小镇,每次都隐居我家“膳堂后”(堂屋隔板后的小房)。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他。其时家境已趋困苦,却在厨房看到,母亲让我把饭菜给荣宝哥送去时,碗里屡屡加上两个我们已不易吃到的荷包蛋。刚刚解放那阵,忽一日家里来了一位军人,告知黄荣宝在淮海之域中牺牲了。哽咽间递上手里的一个小篮,说黄参谋临终前两日委托他,有机会帮他来看望一下二大大、二大妈(我父亲在兄弟间排行第二)。父母看定提篮半晌说不出话,只见到母亲成串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篮里的鸡蛋上------那是伤怀于痛失堂侄的热泪,对母亲来说,也还是一个寂寞生命感动于被惦念的热泪。
  回望母亲跳不过其精神上的一泓凄苦,书写母亲不可以绕过她内心的一份隐痛。对于老实至于朴讷、安分至于拘谨的母亲来说,其寡言少语,其兢兢业业,很大程度上包含了“阶级教育”的结果,包含了无奈的乃至诚服的自卑、自贱。虽说百姓哪里自有戥有秤,在故乡的民间,无论是喊她二娘的长辈、喊她二嫂的平辈还是喊她“二大妈”、“二奶奶”、“二太太”的晚辈们,土改时固然没有难为过通常该视为地主婆的她,后来的日子,母亲的坚苦、友善,更是赢得乡亲们的普遍怀抱敬意。然而,毕竟那百姓的戥与秤,自古只在灵魂里定盘、在良知里定星;那“纲”与“线”的举起和划开,却历来要决定身家性命、决定是人生的灾难还是社会的福音。当然,在我的感受上,包括依循理论去举纲划线的故乡领导者们,事实上对母亲算得宽容,只是在刚性的理论面前,谁也无法让母亲自外于派定的社会位置。比如,那些年,在一月一度的“五类人”集中训话的例规中,母亲无由不应制受训。生活上的负重加之精神上的重负成为母亲的宿命。她对慰藉的渴望及其屡屡表现出的那等易于满足,实在不过属于人生的起码要求和生命的微弱呼唤。
  我愿意再度提到自己在《熊喜然校长》那篇散文中提起过的一件小事,它差不多回应了那个“微弱的呼唤”。其时,我刚从盐城师专毕业,分配到阜宁县的一所乡村初中教书。正值三年灾害的岁月,为了微不足道的报效心愿,我带母亲到儿子处小住。到达的第三天,学校教职工就有了一次从未有过的会餐,从不在食堂吃饭的校长也破例参加了。谁也不知、谁也不问“今夕何夕”、所为何来,可又似乎究属怎么回事谁都心知肚明。我后来把这顿饭存在“主题不明”的缺陷称之为美丽的缺陷,盖因在那个“纲举目张”的日子里,为一个出身不好的教师的母亲“接风”,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可以宣扬的事;同事们的心照不宣,显然是认可校长的仁厚并为尊敬的校长讳了。记得母亲在饭局上就悄悄问过身边的我:“今天学校有什么事吗?”当时回说没什么事。记不起后来有没有如实相告了。如果没有,真该懊悔不尽。母亲不会想到或者竟然“非分”想过,这礼遇跟她有什么干系,我真该对她说上一句:“妈呀,就是为你的到来呢!”须知,对于一直觉得自己是“贱民”的母亲来说,这该是一份多有分量的厚待、一次多么温暖的心灵慰藉。
  盐城的老同学逢超敦促写点回忆文字时,就想过得再度提到这件小事,为了逝去的母亲,也为了第二故乡已故和健在的挚爱友朋,为了我们在奔波过的路上曾经的美丽遇逢。
来源:黄桥历史文化研究第13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签到天数: 1125 天

连续签到: 56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22-6-17 16:20: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广西北海
天下父母!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签到天数: 1730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22-6-17 16:3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拜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发表新帖 客服
微信

微信公众号

微信二维码
关注身边发生的最新资讯

客户端

客户端

客户端二维码
扫码立即安装至手机

回到顶部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