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乡的人，是幸运的

萨伊 · 发表于 2022-8-20 08: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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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物道 ©
物道君语：
一辈子走得再远，那个被称为“老家”的地方，永远只有一个。
最近，当我们不断谈论台湾时，想起了一个台湾老兵的故事。
1949年，年仅14岁的高秉涵被国民党裹挟到台湾，家乡从此音讯全无。直到80年代初，一位老乡带回了一包山东菏泽的泥土，给他分了两勺。
他小心翼翼地把泥土捧回家，其中一勺，锁进银行的保险箱珍藏；另外一勺放在家里的桌子上，加到茶杯的水里，用筷子搅了，准备喝下。
泥土的水怎么能喝呢？家人制止他，要把这些泥水倒掉。他拼命护住了，痛哭流涕，“那是家乡的味道啊！”

图片｜拟见 ©
最终，他分了7次，把这些泥土水含泪喝完。不是咕咚就喝掉，而是一次次在嘴里含着含着，半天才舍得咽下去。
其实想想，如今我们大多数人何尝不是离开了故土，来到没有根的异乡打拼、生活，心里对乡土的那一份依恋之情，可能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因为，乡土是我们的来处，也是我们的归途。哪怕不一定能回去，乡土也会以某种方式，陪伴着我们一直行走下去。

图片｜拟见 ©

村上春树有一句话是说：“无论置身何处，我们的某一部分都是异乡人。”
对于那些飘洋过海到台湾的人来说，他们就是异乡人。
也许经过几十年的岛上生活，他们张嘴已经是温软的台湾口音，也习惯了台湾鲜甜、清淡的饮食口味，妻儿在那里、自己的工作在那里，久而久之，俨然已是大半个台湾人。

可是每当他们行走在台北的街头，踏上山东街、广州街、长沙街、南京路、重庆路、昆明路……再坐在山东饺子馆吃一碗蘸醋的饺子，在南宁路附近吃一份柳州螺蛳粉……
那时，他们的内心肯定有某个声音在说，“不对，我是山东人/湖南人/广西人！”
一条条街道，一个个路牌，一家家小馆，每一个名字都是渴望回家的路。

祖籍桂林的台湾作家白先勇对此也感受颇深，“台湾的路名有两个作用，最重要的就是怀念大陆。大陆人到台湾去，缠缠绵绵几十年的乡愁，真是说不尽道不完。”
就像他无论走到哪里，记得的是桂林各种小山峰的名字，想吃的是桂林米粉，甚至在写作的时候，心里默念的是桂林话。
他自己也说不清，在桂林只生活了6年，按理说，6岁多的记忆不是很深刻呀，为何如此念念不忘？

或许，所谓乡土，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活在那里的土地。周遭生活的一切山水、风物，便在不知不觉中熏陶、烙印到我们的骨子里。
乡土养育了我们，形成了我们的味觉、乡音；乡土的每个角落，也镌刻着来过这里的人，对生命最初的记忆。
恋恋乡土，是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它能够让我们的生命，找到来时路。

平凡世界里的我们，自然不必像那些流落到台湾的人，因时代所迫，与乡土分离得如此煎熬、痛苦。
可是现实生活中，可能因求学、因打拼事业、成家，我们也会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乡土，每个人无形中便有自己要背负的乡愁。
看过日本动漫《虫师》，里面讲了一个“抱山之衣”的故事。
少年块为了当画师，想要外出学习。离家前，姐姐为他缝制了一件衣服，那是用家乡的山蚕丝织的缎子，用山里的草木染的色。

后来，他在那件衣服上画了家乡的山，因缘际会成为名画师，却越来越忙，忽略了和家乡有关的一切，就连那件衣服也当掉了。
慢慢地，他的画越来越没有生命力，甚至画不出东西了，就好像当他丢失了心里的故乡，那份灵气也逐渐失去力量。
等他返家才知道，由于山体滑坡，青山不再，家人也已去世，只剩下姐姐的一个小侄子。
最终，他留在家乡抚养小侄子，并捧着失而复得的衣服，和村民们建设家园。他重新拿起了画笔，而衣服上面的郁郁葱葱山色，又回到了真实的故乡之山。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我们内心的那部分“乡愁”却也被触动到。也许对于少年画师而言，乡愁是一件衣服；对于我们而言，是家乡的一抔土，一块石头，或者一棵小树苗。
无论如何，那件“抱山之衣”，承载着的都是一种共通的乡土联结。
想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带着有家乡气息的物件，或者说心里装着那个出发的地方，哪怕离得再远，生命也能时刻汲取着乡土的灵气，得到一份让内心安定的力量。
恋恋乡土，是因为心里越来越相信，那才是我们在外面赖以生存的东西，是让我们得以安然立于大地之上的最重要的力量。

可是在外面久了，每每听到说“落叶归根”是中国人的精神信仰，我却是一笑置之。
比如我们全家人，从南方乡下搬到广州重新落叶、生根，父亲也已经在这里随我们住了十多年。平日看起来，他早就习惯了在城市的生活、饮食，不亦乐乎。
直到近来，父亲年纪渐渐大了，时常听他念叨，“过几年，我就回老家去。”
你如果问他回去干什么，“咱们老家乡下已经都没有人了，谁来照顾你呀？”他也说不出，总之就是想回去，仿佛内心的一种理所当然的执念。

对于他而言，城市的生活再便利、再繁华，好像只有那片长满作物的土地、那些熟悉了一辈子的山山水水，才是他的归处。
就像前段时间看的电视剧《张卫国的夏天》中，黄磊饰演的张卫国，他的父亲是一个孤儿，五岁时被前清太监收养，在北京生活了一辈子，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依然是想再回到老家，“把我葬回南京。”
也像开头提到的台湾老兵，哪怕前尘路茫茫，故土不可归，他也要通过亲尝家乡泥土的方式，完成一种充满仪式感的水乳交融，以期寻到精神上的回家之路，“我喝了那个泥土的水，好像又回到了家乡。”